“辛州城北不遠倒是有條河。”顧辰生對於傅長歌的推測最是深信不疑，自然也最快回答了傅長歌的問題。

傅長歌卻道：“不會是城外。辛州城各個城門皆有關卡，出入即會有所記錄中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，張少俠在到辛州城之前便已經著人去城門處了，若是陳姑娘出了城，消息早已傳過來了。”傅長歌說著偏頭去看張炳彪，只見他點了點頭，確認了傅長歌所說。

“不是城外，辛州又不是什麽水鄉，城中用水多是鑿井，河道本就不多……”顧辰生有些猶疑，“除了城北那條小河……總不能是護城河吧。”

的確，辛州城是有護城河的。只是這護城河既不深也不寬，這個夏天沒下幾場大雨，更是連水都不多，也就是兩三尺深罷了，說是河不若說是條有點水的方溝。而且護城河是人工開鑿的，河底鋪了磚石，又沒多少水，哪裏來的淤泥呢。

“城內的水……”張炳彪沈吟了一會兒，“是有的。”

穆逸塵幾乎在同時開口道：“城西有一處游原造景，裏面有幾方池塘。”造景的池塘，少不了游魚便會有水草生長其中，更有可能還栽植了荷花之類，水底水周難免有些淤泥。

“城中遍布排水溝渠，其中的主溝都比較寬。雖說這些溝渠大多都鋪了磚石，也有一些深埋在地下。但城南幾條排水溝比較……破落，而且都是明渠。”張炳彪補充道。

這排水溝渠並非一般的水道，張炳彪說到的地方，通俗來講，大可以“臭水溝”三字蓋之，傅長歌想起那些泥跡半天還不散的腐臭味，深覺他說得大有道理。

“應該沒有別處了……”顧辰生回憶著說道，“除了水井，辛州城中有水的地方就是這些了。”

換言之，除非那些人是從井底的淤泥裏鉆出來的，那便只能和這兩個地方有關了。

“我去城西。”穆逸塵很快便下了決定，“阿蟠，你去城南找一找。若是傅少俠也能同往的話，那就勞煩了。”到了這個時候，穆逸塵仍是客氣有禮的。

“何談勞煩。”傅長歌不由分說，應下此事。

“烏菟，你先讓那幾個弟子沿著這周圍詢問，然後你還是上山去，多調些人下來。”傅長歌的推測終究只是推測，穆逸塵不得不作兩手準備。

話音剛落，穆逸塵騰身而起，便踏著房脊飛身而去。

“阿蟠，那你和傅大哥往城南去，我先回山中。”張炳彪緊接著一抱拳，也向外奔去。

“咱們也走吧。”張炳彪的腳步聲消逝的極快，而傅長歌擡頭再看，已經望不到穆逸塵的身影了。

顧辰生卻是瞥了一眼傅長歌仍然綁在身前的左臂，頗有點猶疑。

“無妨。”傅長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臂，卻是暗笑了一下，“時間緊，走吧。”

……

“原來是這麽個地方……”傅長歌躍上樹梢，看著眼前一大片臟亂的草棚土坯房，還有其中那條在一堆破爛的遮蓋下只是隱約能見，但遠遠便有一股惡臭襲來的排水渠。

“這，辛州城雖然還算富碩，但也確是有這樣的地方。”顧辰生站在旁邊的一根樹幹上，他以為傅長歌驚詫於眼前破敗的景象，不由得解釋上兩句，“房屋沒有修繕，勉強避雨卻不遮風，的確是不成樣子了。但歷年都有救濟，至少……不會餓死人吧。”顧辰生說著苦笑了一聲。

“不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傅長歌聽顧辰這般解釋，便知他想差了，“勉強糊口的貧窮之人，又或是沿街行乞的乞丐，那座城中都有，就算天子腳下也不例外。我的意思是，這地方各色人等出入，魚龍混雜，陳姑娘跟著的那些人若真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，這裏倒算是個好去處。”

“這麽說，那些人還算的上高明……等等，那錦如師妹豈不是有危險了。”顧辰生一驚，“咱們趕快下去找找她。”

“你別急。”傅長歌伸手去拽顧辰生，他此時單臂失了平衡沒站穩，連著搖晃好幾下才緩住了身形，“你若是一頭撞過去瞎找，找到天黑也不一定能找見什麽，嗯……你看，這溝渠分叉不少，但大抵是東西走向，咱們現在站的地方大抵算是中間。”

“你是說，咱們要分頭去尋？”顧辰生的眉毛皺了起來，“可是你的傷現……”

“沒什麽可是的。”傅長歌打斷他的話，從樹上一躍而下，落地沒有發出分毫響動，就像是飄落到地上的一片落葉一般，“找人要緊，我往東……這裏情況覆雜，你加著些小心。”

顧辰生趕忙跟著跳下樹來，還沒來得急再說什麽勸阻的話，便見傅長歌已經鉆進了水渠邊的一條破巷子裏。

“他怎麽也這麽急……”顧辰生有點納悶，但這一丁點兒的情緒很快被他按下不提，他躍到河溝邊，順著河溝向西跑去。

傅長歌的確有點心急，倒不是他想在顧辰生面前“表功”這類庸俗的理由，而是他在看到這片破落房屋的時候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預感——能來這些地方的人，無論三教九流，想必都不好對付，陳錦如一個小姑娘，這麽大膽地跟過去，稍有不慎……

原本傅長歌還並不大緊張，他不太了解陳錦如，只想著那麽一個活潑甚至有點咋呼的小姑娘，年齡又不大，或許是被什麽有趣的人或事吸引了過去也說不定。但此時再看，情況恐怕不太樂觀。他們本就落在陳錦如身後半個多時辰，再加上之前耽擱了不少工夫——時間是真的很緊了。

“淤泥、河溝……這地方道路雖破，但還不至於全是泥濘，那些人的地方距離排水渠不會太遠。”傅長歌一邊前行，腦子一邊轉的飛快。他的動作很輕，就像一只無聲的貓，雙眼還警惕地觀察著四周。

“可能是房屋院落，也有可能就是某處轉彎、某棵樹下，抑或是某個墻角……不會是什麽顯眼的地方，自然不會規整幹凈，但也不會太過殘破……”傅長歌想到這裏，再去想別的特征便有些困難，他不由得想到，若是自己要選個掩人耳目的好地方，會選在哪裏。

“……得有足夠的遮擋，但也得方便脫身……”剛想到這裏，傅長歌轉過路口，前方沒多遠出現了幾顆不大不小的樹，那些樹的位置十分雜亂，有的在墻邊，有的甚至擋在了道路上，倒顯得有點錯落有致。而樹枝樹杈雖不茂密，但更是有點雜亂無章，讓人一下子無法觀察到前面的情況。

“這倒是個好地方。”傅長歌忍不住評點一句，視線不太明朗，但若是熟悉路徑的人，能借由樹木墻壁很快擺脫追擊。想到這，傅長歌隨即意識到了什麽，屏住呼氣，向前緩緩靠近，定睛看著前面的情況。

傅長歌走到一棵樹背後，悄悄探出頭向前方看去，一個讓他擔憂而又無奈的發現就這麽蹦了出來——

再往前的樹側，隱隱出現了一抹杏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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